2009年3月10日星期二

网文:夜海渔舟

那海上的一夜,過來很久很久了。遠得好像是個夢境,不真實。或者像小說裏寫的,是別人發生的事。但是,那一夜是真的,是我親身經歷的。
事情發生在八億人口只有八個“樣板戲”可看的年代。一年夏天,爲了創作一個表現民兵英雄題材的歌劇,我們劇團組織一個創作組,到前線一個海邊漁村體驗生活,收集素材。我是舞臺美工,任務和別人不同,成天在海邊村裏轉悠和畫素描,收集可能用來做佈景和道具的東西:海景、漁船、礁石、漁村的房子、屋裏屋外的生活用具和生産工具等等。
我們在那裏住了一個來月,食宿都在民兵隊部。那時所有樣板戲的主角都突出女人,什麽《沙家浜》,什麽《杜鵑山》,什麽《紅色娘子軍》,什麽《海港》……我都記不全了。爲此,民兵隊部請來供編導採訪的,大多是女民兵。她們經常進進出出,唧唧喳喳,很是煩人。偶爾來幾個男民兵,又多瘟頭瘟腦,倒像是南霸天的家丁。
我心想這裏一定是風水有問題,出不了好男人。可是一天晚飯後,我在海邊散步,發現一條獨自停靠在海邊的小漁船上,有位年輕漁民很帥。在這裏,漁民都是民兵,爲什麽卻從來沒見過他呢?他短髮圓臉,濃眉大眼,虎頭虎腦,渾身肌肉,結實黝黑,是那個時代標準的工農兵美男子。
我立即産生要請他當模特的願望,便向他說明劇組的來意和任務。他卻說,他不是民兵。因爲他不是本地人,是隔壁縣的漁民,來此捕魚。這裏魚産比他們那裏多。但是他說知道我們是什麽人。他去過民兵隊部找打魚夥伴玩,在那裏見過我。聽說我想畫他,小夥子很爽快地答應了。
第二天下午,我在約好的時間,來到他的船上,請他按我的要求,擺姿勢寫生。內海漁船很小,靠劃雙槳爲動力。船上只有前後甲板和中間船艙。艙蓋是竹篾席子。艙僅一米半高,進出得弓著身子。艙板上和艙板下,放著和藏著簡單的生活用品與捕魚工具。吃住都在船上,是標準的漁家。
他一會兒站在船頭甲板雙手叉腰昂首遠眺;一會兒站在船尾做著劃槳動作;一會兒又抓著漁網,做準備撒向大海的動作。有時穿著背心,有時敞開漁民服裝的胸襟,有時打赤膊,挽褲腳。總之,都是那個時代文藝創作的模式化工農兵造型。
我們一邊寫生,一邊閒聊。
我這才約略知道他的來歷。他叫阿水,小學畢業就隨父兄下海打魚。二十歲就結婚生子。今年二十二,比我小五歲。爲了增加收入,他獨自一人出來魚産較多的海域打魚。在本地把魚賣了,再寄錢給老婆。他說春汛開漁至今,三四個月沒有回家了。
我畫了十幾幅寫生,又特地畫了一幅素描頭像送給他作爲酬謝。他很喜歡,也很感謝。
第二天傍晚,阿水來找我,拉我到民兵隊部外面悄悄問我:
“你想今晚跟我出海捕魚嗎?”
我驚喜地回答好啊! 我長這麽大,別說晚上出海捕魚,就是白天臨淵垂釣,也從沒幹過。阿水見我肯去,也很高興。我猜他自己一人生活幹活,一定太寂寞了。他交代八點去他船上,太早還沒漲滿潮,魚群還在外海。
八點前我就迫不及待地上了阿水的漁船。我看著他整理準備漁具,很抱歉幫不上忙。他說沒多少事,不用勞駕我。等到潮水漲滿,波濤由動轉靜,阿水就輕舒鐵臂,劃起雙槳,移舟出海。
海上風平浪靜。到了離岸約有一百五十米處,阿水下了船錨,確定在此作業。那夜天空晴朗無雲,滿天星斗。海上漆黑一片,只有我們的漁船撐著一盞馬燈,燈光照亮船頭甲板和周遭海面。遠處也有點點漁火,忽明忽暗。岸上漁村燈光稀少。該出海的男人都幹活去了,老人和婦孺們爲了省電,早早熄燈安歇。
阿水在船頭甲板站定,向坐在艙中的我說:
“我要脫衣服開始幹活了。”
說完,三下兩下,把全部衣服脫光,扔到船艙,一絲不挂。我吃驚地問:
“需要這麽徹底嗎?”
“捕魚會被海水弄濕衣服。我很怕洗衣,不洗海水又會腐蝕衣服,只好脫掉。反正夏天不冷,海上沒人,白天我也這樣。你我都是男人,我不介意你看。”
我此時已經聽不到他的解釋。我完全被他的裸體之美暈眩了。他站在燈光前,渾身肌肉起伏,明暗強烈,活像一尊希臘銅像。我後悔沒有攜帶寫生本子,也沒有向編導借相機。我以爲只是來體驗夜海捕魚的生活,哪知道有更珍貴的東西。
阿水提起漁網,兩條粗壯的腿腳像釘住在甲板上似的,然後細腰帶動三角形的上身一轉,雙臂隨之上揚,漁網便像薄紗一般飄向夜空。那瞬間的姿態,也是極美的雕像啊。我情不自禁地喊道:
“阿水,你的身材太美了!”
他等漁網沈入海裏,坐在甲板上,才回答我說:
“身材美有什麽用!應該能給老婆孩子生活好才有用。”
他的裸體坐姿也像雕像。我知道和在貧困中掙扎的漁民討論美,是十足書呆,便不再吭聲,只管欣賞他。他下到艙裏找出煙絲和煙紙,問我抽不抽煙。我說不會。他自己卷了一支煙,就著馬燈點著,又坐回船頭,等待拉網。那氣定神閑的抽煙姿態,同樣很美。
過了一支煙的功夫,阿水扔掉煙蒂,站起身一把一把慢慢輕輕地拉網。到網墜將要出水時,他用力一提,把網口收攏,再放回海裏蕩了幾下,把海底的泥沙淘掉,最後才提網上船。網裏的魚蝦活蹦亂跳,濺得阿水身上和甲板都是海水。如果沒有脫掉衣服,果然會被打濕。
阿水把捕到的魚蝦扔到桶裏,重新撒網入海。然後再坐著抽煙,神情淡定得像個老船長。我們時不時說些閒話,等待下一次拉網。這樣反復作業數次,魚桶已有八分滿了。阿水扔掉最後一個煙蒂,把漁網在海裏洗淨,整理整齊,放在船頭。然後鑽向船尾,舀了一瓢淡水,將全身汗水和海水抹淨,再拿毛巾擦乾。接著對我說捕了兩個小時了,該回去了。撿起衣服準備穿上。
我這時非常眷戀這條船、這個夜海和眼前這位年輕漁夫。我說我們再玩一會兒好嗎?我以後不可能再有這種機會了。他想了一下,答應了,又要穿衣。我趕緊說:
“還是別穿好。我看你這樣才自由舒暢。我也想享受一下。我脫了哦。”
他又想了一下,笑著放下衣服,仍然赤裸著坐回船頭。我也飛快地脫光全身,鑽出船艙,坐在星空下、海風裏和阿水旁。於是兩個裸體,一黑一白顯露在燈光裏。阿水看著我的裸體,誇獎說:
“你真白啊。皮膚還是白才美。”
“不!還是黑的美。”
我一向對自己的書生體質很自卑。我試圖說明黑才美的道理,阿水不聽,堅持說:
“黑皮膚粗糙,白皮膚細嫩,哪個美啊?不信摸摸看。”
他把我的右手抓過去摸他的左前臂。皮膚確實比較粗糙,像鑄鐵的表面似的。但那才是男子漢的皮膚,摸著使我觸覺舒暢連心。他自己接著也用右手摸我的左前臂,我一時感到暢快無比——既有摸他的快感,也有被摸的刺激。
我於是不顧會不會遭到拒絕,順著阿水的前臂,摸向他健壯的上臂和肩膀。再轉向後背,撫摸他厚實的背闊肌。然後向下摸過腰部和臀部,最後停在他的左腿外側。他不但沒有拒絕,反而跟著相同的線路,也在我的左半身撫摸。
我被他的回應所鼓舞,接著把手從他左腿外側轉到內側撫摸。內側皮膚較細,感覺敏銳。他似乎顫抖了一下,也跟著撫摸我的大腿內側。我更大膽起來,將手步步深入,摸到腿根。並且故意讓手背觸到他的陰毛。
他停止摸我,好像在琢磨我接下來的路線。我把手從腿根移到他的下腹,摩過陰毛,摸過腹部和胸部的每一塊肌肉。最後停在他的心窩。他在我摸這些地方時,雙眼緊閉,呼吸深長,顯然在儘量體驗愛撫。我的手掌指尖也感覺到他心臟的猛烈跳動。
忽然,他激動地有些粗魯地把我放在他胸膛的手,抓住放在他的陰部。那裏已經焦躁起來。他的陰莖粗大英挺,活像昂頭伸頸的海鰻。這樣一位年輕力壯,精力充沛的小夥子,遠離妻子這麽久 會有多麽饑渴啊。
他這麽強烈需要,我也興奮萬分。於是在這一夜,在浩瀚的星空之下,在漁舟的甲板之上,我把阿水積鬱得像精液一樣濃的愛欲,全部抽放乾淨。他大汗淋漓,气喘吁吁,使盡雄性精力,收穫全身心的快意。他也盡力回報我,並且功夫嫺熟,只是動作比較粗魯。我那時還詫異他有妻子,何來同志技巧?後來我問他,才知道在那個禁止男女戀愛的特殊年代,鄉下男孩們性成熟後不敢找女孩,不少人都和親密的小夥伴互相滿足愛欲。次數多了,便成內行。
我倆身體各部位動作配合默契,似乎早有夙緣。聞著阿水身上特有的混雜著煙味和海腥味的體香,聽著海波輕輕拍打船幫的聲音,感覺極爲神奇,也很不可思議。仿佛是在做夢,又仿佛在讀一篇別人寫的小說。我的快感被分散,高潮被拖延,阿水卻以爲我是個老手,才可能比他持久。
等到我們心滿意足,夜已過半。北斗分明,海面依然平靜。阿水卻說快要退潮了,再不起錨,回去就吃力了。他顧不上穿衣,依舊一絲不挂站到船尾,一身肌肉依舊飽綻,精神仍然抖擻,伸出粗糙的雙臂,劃起雙漿,英姿勃勃,仍如一尊銅像,永遠定影在我的記憶相冊裏。